以《苍天少年蓝》入围第56届金马奖《最佳剧情短片》的马来西亚导演林峻贤,对是否得奖没有得失心,不过希望借此让大马社会出现更多包容声音。
马来西亚籍电影人在本届金马奖入围13个项目,尤其在“最佳剧情短片”项目更是入围常客,例如2年前梁秀红作品《盲口》及4年前蔡明亮《无无眠》都曾入围,不过至今从未有马来西亚人获得这个奖项。
对于是否能以《苍天少年蓝》成为首个获奖的马来西亚人,林峻贤表示并不在乎。他反而希望透过短片拍摄的议题,逐渐改变民众对于弱势族群的刻板印象,并让大马保守封建的社会出现多点包容声音。
对于短片内容,林峻贤透露是从网路新闻找灵感。“我无意中看到2017年发生的一则校园霸凌旧闻,一名阴柔气质的印度学生在校园被打死。由于印度人在马来西亚属于弱势族群,后续报导不多,所以我才决定要把它拍成短片,借此要大家关注这件事。”
曾经留学台湾的他记得,2000年“玫瑰少年”叶永鋕被霸凌死亡事件,在台湾曾引起很大关注,歌手蔡依林也写歌为此事发声;但在马来西亚始终没有人关注多元性别议题的校园事件,而这个事件其实无国界之分,促成他想将此事拍成短片。
不过,为了让影片获得更大关注,林峻贤特意将主角的种族改成大马主流社会的马来人,因为他发现穆斯林对许多社会议题有太多误解,有点像是三四十年前的台湾,让他有种莫名驱动力想扭转这个现象。
他也透露拍摄趣事。“我找来了3名年轻演员,并没说里头牵涉多元性别的事,结果某个父亲之后知道,就质疑此片拍摄的内容与动机。后来剧组向他解释后,他半信半疑让儿子参与拍摄。直到看了短片后,这名父亲在上计程车前特地跑来跟我握手,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。”
他回忆那个感觉,有点像李安的电影《喜宴》里郎雄饰演的父亲,在海堤边塞红包给儿子的情人,代表着这名父亲默默接受超出他原来想像的事情。
林峻贤表示,自己拍摄短片的创作动机很简单,都是以人为主体,其他性别、族群与宗教都只是形式。他的上一部作品Never was the shade,描述各别信奉伊斯兰教与佛教的两名儿子,为了在医院争夺父亲遗体及葬礼程序而起冲突,表面上似乎是在探讨宗教内涵,实际上也是回归到家与人性。
这是敏感议题,林峻贤为了避免有太偏颇的想法,找来另一名马来人合写剧本,并赢得2017年马来西亚BMW短片竞赛大奖。甚至后来还有马来知名导演特意前来对他说片子拍得好,也让人对大马多元社会有更多包容角度,让原本担心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他放下心头大石。
入围对林峻贤来说并不陌生。他执导的《红椅子》曾入围2013年台北电影节短片类,而担任副导的《浪子单飞》也曾入围2015年金钟奖。对于电影这条路,他透露17岁时跟随补习老师看电影,当时看了张曼玉与杨紫琼主演的《宋家皇朝》后,深受震撼。
“以前电影业都播放许多商业片,很少有这种比较艺术类的电影,而且里头透过孙中山与蒋介石的身影,多少让我对电影与台湾有了莫名憧憬。”
于是,林峻贤在2003年到台湾就读世新大学广电系电影组,2009年考上台北艺术大学电影创作学系研究所导演组。他在台湾居住12年,曾在2007年加入蔡明亮导演电影公司工作,担任行政、制片助理和导演助理,直到2015年才回到马来西亚发展。
他表示,在大马上课时环境比较权威,老师与学生会有距离感,反倒发现台湾老师对待学生比较像朋友,互动交流比较多。不过,他透露2003年228纪念日时,在电视上看到当时台北市长马英九被人抗议,对他来说很震撼,因为他的成长过程中从未想到冲破体制这回事。
同时,他也发现台湾与大马剧组的差别。台湾大部分都是导演主导分镜,摄影师配合导演,偶尔摄影师也会提出不同分镜的想法与导演讨论;而马来西亚大部分都是摄影师主导分镜,导演在现场的工作主要对演员说戏。
另外,他也透露由于台湾剧组都是华人,个性比较拼,在台湾一天拍摄15个小时很正常;大马普遍拍摄12个小时,超时工作人员会要求加班费,制作方通常不想要增加预算而准时放人。
他坦承自己较偏向台湾剧组处理方式,也坦承在导演工作受蔡明亮影响最大,目前的短片元素与表现手法都受到蔡明亮启发,例如会尽量保持长镜头,能不剪就不剪。
不过,在台湾待了12年,他发现自己想拍各种社会议题的电影,但始终无法对那片土地有情感,因此才决定回到最熟悉的土地,以挖掘与自己切身经验相关的题材。
对于目前大马时局,林峻贤坦承自己较悲观,尤其最近出现的马来人尊严大会,凸显各族之间有鸿沟,彼此的价值观与是非观很不一样,这也让他不断思考这片土地的核心价值,并希望能透过短片传递和谐包容的意义。
针对本届许多大马人入围金马奖,林峻贤认为可启发更多大马演艺圈人才,尤其这几年大马演艺圈工作人员一直流失,这次强势入围算是一种鼓励。虽然他认为中国团队退出很可惜,但他深信这个状况不会永久,一来这样对中国电影业长期发展不利;二来这也与政治环境有关,他相信金马奖未来依旧能有中国与香港电影的参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