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在安徽的日子里,我于一个风轻云淡的下午误入南屏。跨过武陵溪,踏过万松桥,穿过一片参天的古树林,偌大的一座古村入口,站立着一个那么渺小的我。
我对于青砖灰瓦和白墙石径有着特殊的感情,或许这是所有乐于怀旧的人的通病,而这种感情,于行走在这一片画中徽州时,得到了最极致的发挥。这里没有浮夸的叫卖,也少有游人的喧嚣,就连小巷尽头的黄狗也忘记了狂吠的天性。
诚然,南屏是安静的,而当我穿过它大大小小,长长短短的街头巷尾时,我体会到它的静又不只是安宁,更多的是一种与世无争、和光同尘的品质。我曾目睹过许多古村的“新生”:进入新时代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掀掉屋顶的灰瓦,推倒斑驳的泥墙,取而代之的,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钢筋水泥,这样的新生伴随着数不尽的酸楚与阵痛。但南屏没有追寻这样的足迹,它还是千年时光中的那副旧时模样,记载着历史变幻,也承载着岁月沧桑。
叙秩堂外,“老杨家染坊”的牌匾高悬,当年张艺谋在此拍摄《菊豆》时所用的晾布台架此时还高高矗立在天沟之内,笔直地指著天空。江南的梅雨将上面所挂的布匹一次又一次地冲刷,使其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骄傲与艳丽,我站在天井下抬头看它,它抬头看天,只遗落下一地的哀愁与孤寂。
哀愁与孤寂是讲述历史最好的催化剂,当年叶、程、李三大家族在此地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,那条近200米的长轴线上,如今只剩下那八座大大小小的祠堂骄傲地站立着,向游人展示着他们当初的兴旺,讲述他们那时的盛事。
天色将晚,农人归家,身上的泥土味混合著村外的油菜花香,悠悠地飘忽在复杂错综的小巷中,那气息如酒,让我感到醉意深深,恍惚间,竟在村里迷了路,一时间寻不得来时走过的小巷了。一条老狗耷拉着尾巴在前,我紧随其后,从一座又一座的门楼下经过,在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里穿梭。我内心并不慌张,脚步也并不急躁,旅行原本就在于追寻未知,我又何必去拒绝它传递给我的每一个惊喜?
误打误撞地走进了南熏别墅,偶然拜访了两年前游玩此处之后就不再离开的宫老师。他和我聊这里青青润润的石板路、斑斑驳驳的古民居,他和我谈这里烟雨水墨般的雾漫雨飘;浓墨重彩般的朝晖夕霞。南屏于他,是心灵的憩息,到来就深深爱上,住下就不再离开。
南屏如酒,香浓又使人沉醉;南屏如画,大美又安宁寂静,或许这就是宫老师选择长居于此的原因。太多人都许久不见寻常巷陌、高墙窄巷里升起的袅袅炊烟,也许久没有听闻田间地里、池畔塘边响起的虫吟蛙鸣。我相信,久别重逢之时,这些一定能让所有经历过世间纷扰的传统文人的归隐之心,在古道西风的青瓦白墙下站立成最孤傲的田园诗情。
我非文人,也并不传统,但我在某些瞬间竟想效仿宫老师,寻一座古村,然后就此留下,在鸡鸣炊烟中早起,诵一段歌赋诗词;于煦日微风中外出,菜一筐嫩芽清茶;在万籁寂静中研磨提笔,画一幅乡野风情……
只是那座古村,它定要美若徽州,静如南屏。
2014年7月7日
荒山垭口
看别处的风景,写别人的故事。终有一天,我会写一个故事,关于我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