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刘子安
书法既有阳春白雪之雅,又有下里巴人之朴。在我眼中,汉简牍书属于后者。汉简自出土以来,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与研究。简书大都用于行政公文、律法文书、商贾往来及生活记事等,真实记录了当时人的思想情感与社会现象。历经2000多年,重见天日时还保存完好,让我们能欣赏到书法演变过程中的精彩。尤其是西汉《居延汉简》,堪称简书中的精品,书体基本上属章草范畴。古人便于记言,乃隶书急就,结字出其不意,率真朴茂,自然天成,大小参差错落,用笔八面出锋。虚与实、主与次,在有意无意之间给人以强烈质朴之美。正是古人的质朴与无意而书,才使汉代简书仪态万千、敦实古朴,形成了汉代书法艺术绮丽多姿的景象。此简一经出土,震撼书法界,不仅有很高的史料价值,也是取之不尽的书法资源。
《居延汉简》(局部)
古人云,取法乎上,仅得其中,取法乎中,仅得其下。今人崇尚二王书风,但诸如《居延汉简》(图1)这种出自中下层士吏和民间匠人之手的原生态民间书法,也逐渐成为很多人取法的对象。此简既有行草的舒展,又有篆隶的厚重。学习章简,取法居延,须了解篆隶及章草用笔之道。赵松雪云:“结字因时相传,用笔千古不易。”况魏晋碑帖多为刻本,真正能欣赏到魏晋以前的书法墨迹、体会古人用笔之道的,所谓的古质书风,可从秦汉简牍中窥一斑。故我们在学习草书时,追其源,具有古草之韵的章草与简书不失为书之大道。
《居延汉简》烂漫多姿,结字多取险绝之势,横画一波三折,多起伏,竖画多摆动,半包笔画多圆转,点画多欹侧,行笔较少使转与绞转。这些形态与古人的书写工具、书写习惯是分不开的。简书多用木牍与竹简,执简牍于手,率意书写,随意生发,掺杂行草笔意于其中,点画从不同方向入纸,结字出其不意,稚拙可爱,貌似无规矩可言,其实法度森严。
刘子安以《居延汉简》风格创作的小品
读其用笔,切忌轻飘与油滑,应方圆并用。方笔须有入木三分之感,使其生厚。中锋如锥画沙,尽显篆籀之法。整体章法多横势少纵势,重自然少做作,字字独立而又顾盼生姿,貌似粗头乱服而又淳厚古朴。掌握了结字特点,能更好地从临习到创作。创作是日积月累的过程,厚积才能薄发,翰不虚动,下必有由,专精才能广博。一幅作品中字的大小对比,粗线与细线协调地解决矛盾关系,墨色枯湿浓淡须自然过渡,充满节奏感。作品的创作(图2),既有精心的安排,又使作品无刻意布置之感,让作品充满生机和意趣,赋予作品生命力。
古人曰: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”书体不同,对纸笔要求各异,简书用笔宜小不宜大,用纸宜毛涩不宜光滑,如麻纸、枸树皮纸、纤维纸等。这类属性的纸,能把章简的沧桑与古拙更好地表现出来,有事半功倍之效。
《居延汉简》很多字很生僻,如“癸丑”“辞皆”“隧其”(图3)等字,因不是规范的草法,而且没有加以辨识和定论,以至于很多人不认识,如果在创作时照搬,可能在展览投稿后,进入文字审读环节会被当成错别字而拿下。所以在创作时,应注意对原简中不常用字的取舍,对生僻字法的选择须谨慎,尽量用大家熟识的章草代之。在有关《居延汉简》的创作上,陈新亚先生对以上问题有过阐述:“一些个书者,现学现用,食之未化,或将古代写手某些怪僻写法重用之,以示高古,或对某些草法,在还未必有真识的情况下,便任性变形,导致笔下出错或竟成另字,屡写而不觉,不免贻笑于人。”
我们在学习《居延汉简》时,宜多观察,多体会,多临习。注意字势、字法以及整体气息,师古而不泥古,由技而道,深入地了解古人的书写习惯,知道古人的用笔方法,才能写出《居延汉简》的豪迈与烂漫、雄浑与率真。